
每當晝變長、夜變短,東北的燒烤攤就噼裏啪啦全冒了頭,炭火一燒,鐵架一擺,氣勢立刻拉滿。只不過這時候,牛羊肉都要往後稍一稍,主角變成了剛吐完沙的黃蜆子,往烤網上一撒,火苗猛躥,殼「啪」地打開,白嫩的肉跟滋啦滋啦流動的汁,讓人恨不得馬上就嚼兩口。
在整個東北,黃蜆子都是響噹噹的入夏神物。如果說福建油蛤是小家碧玉,大連花蜆堪稱豪爽少年,前者殼薄如紙,肉似凝脂,白灼下便鮮甜四溢;後者肉質緊實,被海風歷練,煮湯時能撞開一鍋平庸。那丹東的黃蜆,則靠大自然給的底氣,足足高出其他同類一頭。生在鴨綠江入海口的鹹淡水交界處,有充沛養分供給,生長周期長,質地肥厚,入口鮮甜度鶴立雞群。不怪老饕們都說,「這蜆子湯喝完,舌根都泛甜」。黑土地沿海孕育出的海味,一向粗糲和細膩共生,它早年明珠蒙塵,不過是漁民自家的下酒菜,後來被燒烤攤主慧眼識金,一來二去,愣是從江邊泥沙裏走出,在燒烤界闢出一席之地。
論時令,黃蜆子的肥美期像東北夏天一樣短暫熾烈,每年六月江水回暖,到九月驟然收場,其間不過百餘天,蜆肉的飽滿度堪稱巔峰,拿手掂掂,沉得像灌了鉛。放在湯裏,肉能豐腴到貼在湯匙上打轉。至於做蜆子,炭烤是毫無疑問的經典,眼疾手快夾起,對着開口猛地吸溜一下,鹹鮮裹着炭火香,肉中夾着蒜蓉氣,彈牙、飽滿,好吃得顫巍巍。趕上講究的攤主,還能做出蜆子湯、炒蜆子,湯中一定要有豆腐做配,奶白奶白的滿足感,也是朝鮮族菜單上的「常勝將軍」;辣炒蜆子則是添頭,雖然也過癮,好吃,但懂的人都會告訴你,什麼都不如烤出來的鮮靈勁兒,海水的溫柔,偏偏還是火最懂。